刚从坝上草原归来,身上还带着蒙古马的汗腥气,就跑到北京图书馆来查阅清代帝王木兰围场秋季行猎的资料。一张宫廷绘制的满文版木兰围场地图,纸本彩绘,用中国古代传统的形象法绘制,因不识满文,遂不知所以,按照形象法的冈峦草场一路寻去,困顿之中不曾想随康熙大帝到了围猎的现场。清醒之后再翻嘉庆皇帝写的《木兰记》,有文曰“洪帷圣祖,岁幸行围,诸部云集。”这次围猎,将士兵丁总数在三万人以上,足见其规模之大。真可谓烟云遮日,旌旗蔽天。
“木兰”一词是满语,意为哨鹿,以木哨仿鹿鸣之声诱而杀之,“围场”是特定的行猎场所,在山坡冈峦各处隘口插上栅栏,行成围猎之所。承德避暑山庄以北,森林密布,河流纵横,丘陵草场,野兽众多,清康熙二十年(公元1681年)建成木兰围场,占地一万五千平方公里,就是如今的坝上草原,围场已是一个县的行政区划。满人入关,平定中原,是马上打来的天下,所以清初年到中叶,三朝盛事,皇帝十分重视文治武功。康熙帝出巡东北,曾对宁古塔将军巴海说:“围猎以讲武事,必不可废。”因此,“木兰秋狩”实际上就是行围习武,军事演习。每年一万二千人分三路进行围猎,最多时三万人,其规模之大,可想而知。 围场的烽烟沉寂了一百六十余年,原上的秋草,一岁一枯荣。辽阔的草场,蜿蜒的河流,澄澈的湖泊,起伏的山冈,秀美的白桦林。尤其是那秋日的白桦,在碧蓝如洗的晴空下,随风舞动的树叶灿如黄金,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的明黄色,树干之白如裹上了一层刚刚漂洗的白纱。阵阵秋风吹动树叶在枝头飒飒作响,如情窦初开的少女拨动六弦琴倾诉心曲。年年秋风骤起的时候,我就会背上相机,去坝上草原的白桦林追寻逝去的梦境。尤其是一场秋雨过后,林间飘浮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,落满地面的黄叶微微闪着幽幽的光泽,是人在梦里,还是梦回人间,真是不得而知了。
秋天草原上的蒙古马,膘肥体壮,一夏天多汁的鲜嫩牧草,把马匹调养得体顺毛滑,时而嘶鸣,长长的鬃毛扬起一股英气。马是动物当中的俊男美女,动静之间,那种帅气让你不得不喜欢。善骑者奋蹄昂首,若草原上掠过疾风,一股英雄豪侠之气油然而生。不善骑者信马由缰,缓步徐行,是一种骑士的浪漫。为了对这马的眷恋,多少次我在草原上痴痴地游荡。
萧瑟秋风,又是一年白桦林里落满黄叶的季节,我禁不住打点行装,往我那辆白色的越野车里塞进大大小小的摄影器材,奔赴木兰围场,是想拍几幅抒情的风光照片,还是想重温与康熙大帝的梦遇,都是不得而知的事。其实,躺在那柔软蓬松的草地上,卸下一身无奈的烦恼,让自己的心在那白云上随意地飘,这就够了。